小苗秧的回憶       焦富軍       人到中年,慢慢的開始懷舊。最近,在我腦海里開始浮現學生時代農村老家的一些趣事,這里面,印象最深的算是栽小苗秧了。 七八十年代,農村主要是解決溫飽問題。那時候,由最開始的大集體大生產到最后的土地承包到戶,我老爸和老媽還有眾多的父老鄉親、親戚長輩都忙于田間地頭,一季油菜或者小麥,一季水稻,年年如此。稻花香里說豐年,聽取蛙聲一片,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。 每到初春時節,家家戶戶開始忙著并秧苗,最先,并的是塑料薄膜,把田弄成一米多寬方方正正的,平整好以后,撒上谷種,均勻的撐上竹條,然后在上面蒙上塑料,就耐心等待谷種發芽、秧苗長大,這種育秧的方式叫薄膜秧。 又過了些年,可能是為了提高谷種出芽率的緣故,慢慢開始流行栽小苗秧了。就是家家戶戶或者幾家聯合建一個溫棚,溫棚的下面留有火道,一般用條石砌成。溫棚里面用木頭或竹子分成一層一層的格子,將泡好的谷種灑在長1.2米、寬0.8米的竹籬笆上,整齊地放在格子里,然后溫棚上面蒙上塑料。為了催苗,農戶每天都要在火道里塞柴續柴,燒火加溫,并進去不停給谷種灑水。大概十天的樣子,谷種便長成了秧苗。那一根根小秧苗,嫩葉兒殘留著一兩滴雨露,一閃一閃的,青翠欲滴,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綠衣少女。籬笆上的小苗秧,有一寸多長,整整齊齊、密密麻麻,像是正在接受檢閱的綠軍方陣,挺壯觀、挺誘人的。 待到這個時候,一個重要的工序開始了,那就是栽小苗秧。那時候,小苗秧由于短、小而且太多,好多大人都忙不過來,大人們長滿老繭的雙手顯得有力無處使,笨手笨腳的,栽起來效率不高。于是乎,栽小苗秧便成了學生放學后或周末的一種重要支農勞動了。   ------     那時候,農村學校放學大概在三四點的樣子,同學們還未放學便開始在班上、學校請栽小苗秧的人。而且,那時候請人幫忙還得看你在班上的人氣如何,善于外交、人緣關系好的可以根據需要請到好幾十人,而那些人緣不好的同學大家都會婉言拒絕。在請來請去的過程中,學雷鋒、換活路、還人情、禮尚往來這些傳統而又樸實的想法顯露無遺。 一到放學,同學們便組成一個個小分隊,來到田間地頭開始栽小苗秧。一二十人圍著一巷一巷的平整的農田,或坐著、或蹲著,開始將籬笆上一餅一餅的小苗秧分成一根一根的,估摸著四周一寸多的距離用指尖栽到田里。栽小苗秧的同學們,順著水道一字排開,就像寫字一樣格外認真,或埋頭苦干、沉默不語,或大聲喧嘩、相互取笑,或三四人輕言細語、竊竊私語。不管怎樣,唯一不變的是,大家手都沒有閑著,左手分苗,右手栽秧,一個比一個敏捷,一個比一個嫻熟。偶爾,同學們也會伸個懶腰,站立起來,東張西望一下,比較誰栽得快,誰栽得好看。 那時候,蹲的時間久了,也會坐著栽。栽小苗秧的人,一般坐的是小木凳,小椅子。但用的最多的,還是那種便于移動,“丁”字形的簡易凳子。這個凳子是將一塊或方或圓的小木板釘在一個圓柱形的木頭上,形成“丁”字形,很有實用價值,入土深,坐得穩,且不占地方,便于挪動。直到現在,我還很佩服大人們的聰明智慧。 由于學生天生心靈手巧、動作敏捷,加之人手眾多,所以,一般情況下,用不了幾個小時,一家的所有小苗秧便會全部栽光,順利交工。這時候,同學們便走上田坎,洗腳洗手,然后就是集體吃飯了。 那時候,農村的生活條件還不是很好,但每家每戶在款待同學們時都會傾其所有,精心準備,不甘落后,這體現一個面子問題和口碑問題。家家戶戶要么是燉肉、要么是四菜一湯,甚至六菜一湯,條件好的除了飯菜還會擺一些花生、瓜子、水果糖,放上幾瓶小香檳。同學們要么八人一桌,要么端著、蹲著、站著吃,反正個個情緒飽滿、胃口大開。在那個生活條件相對艱苦的年代,好幾十個正在“吃長飯”的同學共進午餐,大家往往會像打仗一樣,個個爭先恐后,狼吞虎咽,場面是何等的激烈壯觀?直到現在,我還懷念同學們一起吃飯的場景,感覺那時候吃飯格外香,飯量也格外大。 更有甚者,我們還約上十幾個最要好的同學周五下午出發,步行幾十里路,來到同學家中,栽一兩天小苗秧,住在同學家,吃在同學家,玩在同學家。記得初二有一次,我們在郭家壩一譚姓同學家中,栽完小苗秧后,叔叔阿姨盛情款待,大家都年少輕狂、意氣風發,興致很高,硬生生將他家一壇上好的包谷酒喝完了,那壇酒足足有二十多斤,創下了生平喝酒之最,也成為了初中同學們屢次聚會中的一段佳話。 我的老家,是2002年六九洪災的重要受災區,蒲河兩岸好多農田和水渠都被洪水沖毀了,或者被沙石掩埋了。這些年,在脫貧攻堅的大背景下,國家大力實施了土地復墾工程,但昔日的良田大都恢復成旱地了,加之父老鄉親都以經濟建設為主,覺得種糧食不劃算,所以,家家戶戶種水稻的場景已不復存在,栽小苗秧的壯觀景象也都變成了學生時代的美好回憶。但每逢春播季節,那種場景就會浮現在眼前,同學們一起栽秧苗,一起搶飯吃,一起窮開心,這些最能見證純潔友誼的過往,會一直深深的埋藏在我的記憶中!   ------       焦富軍,供職于佛坪縣教育體育局 +10我喜歡

文‖楊友全  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,基地汽車團戰士梁小五駕駛的汽車,正在蜿蜒起伏的山路間回返。突然,他驀然發現一輛載著老人和姑娘的毛驢車像個脫韁的野馬,一路狂奔,失去控制翻下山崖。   面對突如其來的險情事故,身為一名解放軍戰士的他立刻警覺起來。他霎時加大油門向出事地域疾馳,約一刻鐘時間,汽車在出事的地點戛然而止。他快速跳下車來,急匆匆地跑下山去,在空曠的山野間搜尋遭遇突發事故的老人和姑娘。   朦朧的月色下,梁小五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姑娘微弱的求助聲:“哎呀呀,有人嗎?快來人啊……快來人呀!……”聲音斷斷續續,時而響起時而停息。   他拼命睜大眼睛,舉目眺望,心急如焚的他在一個偏僻的溝壑里,模糊地看到一個人的兩只手吃力地向上抓撓著,細微輕淺的叫聲又一次縈繞在耳畔。梁小五憑借著練就的軍事技能,果斷判定,一定是那出事的姑娘的急切的求救聲,聽罷他飛也似地循聲沖了過去。   走近事發地點定神一看,眼前的一幕嚇了他一跳。滿身是血的老人躺在那里一動不動,深溝壑里的姑娘兩只血手抓著一根救命的樹枝,蹬著兩條無助的腿腳,正在吃力地向上攀爬著。   見狀,梁小五快速的來到姑娘身旁,抓住她的兩只胳膊,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說:“不要怕,用力……再用力!”梁小五拿出平時拔河比賽一般的力氣,終于將姑娘拽了上來。   姑娘被救上安全地帶后,攤坐在地上的她發現自己的父親躺在不遠處不省人事,她兩只無力柔弱的手擺了擺說:“解放軍同志,甭管俺,快去救俺爹。”   梁小五擦了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,應了句:“好!”便飛速奔赴老人家。只見她的爹爹頭部著地,身子彎曲著,頭部下面淌著一攤殷紅般的血跡。見到此,梁小五陡然心跳加速,心說,不好,老人失血過多,如不及時搶救,就會有生命危險。   他焦急地抬高嗓門:“大爺!大爺!”急切的呼叫聲期許把大爺喚醒。聲音劃破了山野的寂靜,在凋敝的山梁嶙峋間回蕩,但大爺一點感知也沒有。   他二話不說,背起大爺只赴基地醫院方向,稍稍緩過勁來的姑娘站立起來說:“我也要去,我這點傷算不得什么。”   梁小五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,看到她急切的眼神和劃破皮膚的手指,頓了頓,覺得她只是有點皮外傷而已,別的并無大礙,就應允了一句:“好吧!”姑娘意會地“嗯”的一聲后,扶著她爹的手和肩膀緊隨其后……   基地醫院距離事發地點有三里路之遙。時間就是生命,梁小五經常跑汽車,對山里的公路或羊場小路多有了解。   他們吃力的走了一陣兒,梁小五朝山的高處一陣回眸說:“不行,我們這樣沿途趕路太浪費時間,這山上有一條通往基地醫院的就近小道,我們抄近路前行。”姑娘意會地點著頭:“好,聽你的!……”   經過翻山越嶺,爬坡過坎,大大節約了趕路時間。不到兩袋煙的工夫,基地醫院已近在咫尺。偌大的基地醫院里剛剛亮起燈光,一切顯得肅靜而深幽。   急診室里,收治大爺的搶救治療在有條不紊的快速展開。到底是軍隊醫院,輸血,點滴,測壓,查體,消炎,流水作業,一環扣著一環。看到老人家得到及時治療,梁小五忐忑的心扉漸漸平緩下來。他長舒了一口氣,沖著姑娘釋然地說:“放心吧,這里是全軍最好的醫院,大爺一定會沒事的。”姑娘欣慰地點著頭:“謝謝你救了俺爹。”   當班女軍醫沖著梁小五含眸一笑,接著眼神又轉向那姑娘,問:“姑娘,你是哪個村上的?怎么會摔成這個樣子?”又說,“多虧遇見這位解放軍戰士送來及時,否則,大爺這會兒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了,你可要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啊!……”   姑娘輕輕的點著頭,含情的眼睛里淌著淚花,沖著軍醫悠悠躬下身子:“醫生,辛苦了,謝謝你!”繼而又轉過身來,恭恭敬敬地來到梁小五面前點頭致謝,她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水,激動的幾近哽咽:“讓俺說啥好哩,要不是你們及時施救,俺爹這會兒指定就沒命了,俺一定要寫封表揚信送到部隊,讓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跡發揚光大,弘揚四海!……”   梁小五沒事的嘿嘿一笑,輕描淡寫地潦草一句:“寫啥感謝信嘛,身為一名解放軍戰士,駐地群眾遇難出手相救義不容辭,誰見了都會幫襯一把的。”   話完,梁小五這才想起自己駕駛的解放牌汽車還在半山腰間停靠著。他看了一眼輸液的大爺和在場的軍醫還有姑娘,皺著眉頭敲打著后腦勺說:“看我這記醒,剛才一陣忙乎把車還在山上這事給忘下了,不行,我得走了,耽誤了歸隊時間是會受批評的。”   姑娘也想起了毛驢車還在山下,不知是否摔壞或走失。軍醫看出了姑娘的心思,想到有這位解放軍戰士作伴,一同查找應該安全些。于是她拍拍姑娘的肩頭說:“放心的去吧,這里有我呢,路上山高坡陡,天黑路遙,一定要倍加小心。”說著,就將一個手電筒送給他們。梁小五緊緊握著這位軍醫的手說:“大爺就有勞你多費心,多關照,我們去了。”   軍醫眉目含情地笑著說:“咱們都是軍人,為人民服務是軍隊的優良傳統,大家都不用客氣。”由于搶救及時,大爺慢慢蘇醒過來。他抬了一下手微弱地說:“去吧,我沒事,能挺得住。”姑娘握著父親的手安慰道:“爹躺著別動,我去去就來。”   腳步匆匆,極速前進。翻過大山,來到山腰間的公路上,汽車紋絲不動地等待著主人的到來,那頭脫韁的公驢心有靈犀一般在靜靜地舔著汽車的后輪胎。   梁小五執意要查找毛驢車,姑娘說:“還是算了吧,天黑路峭的深山溝,就是找到了也報廢了,等明天俺再來找吧。”梁小五覺得,不找到那牽驢的韁繩,那頭驢怎么會乖乖的送回家。想著,他安撫姑娘說:“你在這里等著,我一個人去就行。”   姑娘揪心地囑咐道:“要小心呀……”梁小五寬心一句:“放心吧!”,他拿起手電筒慢慢下山查找。一束電光下,驢車的車轅已經斷裂,一個車轱轆擰成麻花狀。他喪氣地搖著頭,解開脫韁的驢繩,直向山上面跋涉。   梁小五利索地給驢的嘴巴套上(緊箍咒)驢鏈子,由姑娘牽著驢一路打開霧燈護送回家。   臨別前,姑娘依依不舍地送出門外,她又一次激動地說:“再次感謝你的救命之恩,請問恩人一句,你叫啥名字?是哪個部隊的?”   梁小五婉拒說:“不用謝,我的名字你也不用知道,這是我們應該做的。”說著一個閃電般的轉身,快速的跑步離去。他打開車門啟動駕駛,把車玻璃慢慢搖下,頭探出車窗外,一只手搖動著:“姑娘……快回去照顧大爺吧……再見!……”腳踩油門,車后騰起一團灰白色的煙霧。   姑娘眼睛里噙著淚水,揮舞著手臂搖晃著:“慢著點喲……再見!……”。   +10我喜歡

我母親買不到豬頭肉,她凌晨就提著籃子去肉鋪排隊,可是她買不到豬頭肉。人們明明看見肉聯廠的小貨車運來了八只豬頭,八只豬頭都冒著新鮮生豬特有的熱氣,我母親排在第六位。肉聯廠的運輸工把八只豬頭兩只兩只拎進去的時候,她點著食指,數得很清楚,可是等肉鋪的門打開了,我母親卻看見柜臺上只放著四只小號的豬頭,另外四只大的不見了。她和排在第五位的紹興奶奶都有點緊張,紹興奶奶說,怎么不見了?我母親踮著腳向張云蘭的腳下看,看見的是張云蘭的紫紅色的膠鞋。會不會在下面,我母親說,一共八只呢,還有四只大的,讓她藏起來了?柜臺里的張云蘭一定聽見了我母親的聲音,那只紫紅色的膠鞋突然抬起來,把什么東西踢到更隱蔽的地方去了。   我母親斷定那是一只大豬頭。   從紹興奶奶那里開始豬頭就售空了,紹興奶奶用她慈祥的目光譴責著張云蘭,這是沒有用的。賣光了。張云蘭說,豬頭多緊張呀,紹興奶奶你來晚了,早來一步就有你一只。   紹興奶奶端詳著張云蘭,從對方的表情上看事情并沒有回旋的余地,賠笑臉也是沒有用的,紹興奶奶便沉下臉來,眼睛向柜臺里面瞄,她說,有我一只的,我看好了。你看好的?在哪兒呀?張云蘭豐滿的身體光明磊落地后退一步,紹興奶奶花白的腦袋順勢越過油膩的柜面,向下面看,看見的仍然是張云蘭的長筒膠鞋,紫紅色閃爍著紫紅色熱烈而怠慢的光芒。紹興奶奶,你這大把年紀,眼神還這么好?張云蘭突然咯咯地笑起來,抬起胳膊用她的袖套擦了擦嘴角上的一個熱瘡,她說,你的眼睛會拐彎的?   柜臺內外都有人跟著笑,人群的哄笑聲顯得干澀凌亂,倒不一定是對幽默的回應,主要是表明一種必要的立場。紹興奶奶很窘,她指著張云蘭的嘴角說,嘴上生瘡啦!這么來一句也算是出了點氣,紹興奶奶走到割冷凍肉的老孫那里,割了四兩肉,嘟嘟囔囔地擠出了肉鋪。   我母親卻倔,她把手里的籃子扔在柜臺上,人很嚴峻地站在張云蘭面前。我數過的,一共來了八只。我母親說,還有四只,還有四只拿出來!   四只什么?你讓我拿四只什么出來?張云蘭說。   四只豬頭!拿出來,不像話!我告訴你,我看好的。   什么豬頭不像話你看好的?你這個人說外國話的,我怎么聽不懂?   拿出來,你不拿我自己過來拿了。我母親以為正義在她一邊,她看著張云蘭負隅頑抗的樣子,火氣更大了,人就有點沖動,推推這人,撥撥那人,可是也不知是肉鋪里人太多,或者干脆就是人家故意擋著我母親的去路,她怎么也無法進入柜臺里側。她聽見張云蘭冷笑的聲音,你算老幾呀,自己進來拿,誰批準你進來了?   開始有人來拉我母親的手,說,算了,大家都知道豬頭緊張,睜一眼閉一眼算了,忍一忍,下次再買了,何必得罪了她呢?我母親站在人堆里,白著臉說,他們肉鋪不像話呀,這豬頭難道比燕窩魚翅還金貴,藏著掖著,排了好幾次都買不到,都讓他們自己帶回家了!張云蘭在柜臺那一邊說,豬頭是不金貴,不金貴你偏偏盯著它,買不到還尋死覓活呢。說我們帶回家了?你有證據?   我母親急于去柜臺里面搜尋證據,可是她突然發現從肉鋪的店堂四周冒出了許多手和胳膊,也不知道都是誰的,它們有的禮貌,松軟地拉住她,有的卻很不禮貌了,鐵鉗似的將我母親的胳膊一把鉗住,好像防止她去行兇殺人。一些紛亂的男女混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來,少數聲音息事寧人,大多數聲音卻立場鮮明,表示他們站在張云蘭的一邊。這個女人太過分了,大家都買不到豬頭,誰也沒說什么,偏偏她就特殊,又吵又鬧的!那些人的手拽著我母親,眼睛都是看著張云蘭的,他們的眼神明確地告訴她,云蘭云蘭,我們站在你的一邊。   我母親亂了方寸,她努力地甩開了那些樹杈般討厭的手,你們這些人,立場到哪里去了?她說,拍她的馬屁,你們天天有豬頭拿呀?拍馬屁得來的豬頭,吃了讓你們拉肚子!我母親這種態度明顯是不明智的,打擊面太廣,言辭火暴流于尖刻,那些人紛紛離開了我母親,憤憤地向她翻白眼,有的人則是冷笑著回頭瞥她一眼,充滿了歧視:這種女人,別跟她一般見識。只有見喜的母親旗幟鮮明地站在我母親身邊,她向我母親耳語了幾句,竟然就讓她冷靜下來了。見喜的母親說了些什么呢?她說,你不要較真的,張云蘭記仇,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,我跟你一樣,有五個孩子,都是長身體的年齡,要吃肉的,家里這么多嘴要吃肉,怎么去得罪她呢?告訴你,我天天跟居委會吵,就是不敢跟張云蘭吵。我母親是讓人說到了痛處,她黯然地站在肉鋪里想起了我們家的鐵鍋,那只鐵鍋長年少沾油膩葷腥,極易生銹。她想起我們家的廚房油鹽醬醋用得多么快,而黃酒瓶永遠是滿的,不做魚肉,用什么黃酒呢?我母親想起我們兄弟姐妹五人吃肉的饞相,我大哥仗著他是掙了工資的人,一大鍋豬頭肉他要吃去半鍋,我二哥三哥比筷子,筷子快肚子便沾光,我姐姐倒是懂事的,男孩吃肉的時候她負責監督裁判,自己最多吃一兩片豬耳朵,可是騰出她一個人的肚子是杯水車薪,沒什么用處的。我二哥和三哥沒肉吃的時候關系還算融洽,遇到紅燒豬頭肉上桌的日子,他們像一頭狼遇到一頭虎,吃著吃著就打起來。我母親想起豬肉與兒女們的關系不在于一朝一夕,賭氣賭不得,口氣就有點軟了。她對見喜的母親說,我也不是存心跟她過不去,我答應孩子的,今天做肉給他們吃,現在好了,排到手里的豬頭飛了,讓我做什么給他們吃?見喜的母親指了指老孫那里,說,買點冷凍肉算了嘛。我母親轉過頭去,茫然地看著柜臺上的冷凍肉。那肉不好,她說,又貴又不好吃,還沒有油水!豬肉這么緊張,我母親還挑剔,見喜的母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,她轉過身去站到隊伍里,趁我母親不注意,也向她翻了個白眼。   肉鋪里人越來越多了,我母親孤立地站在人堆里,她籃子里的一棵白菜不知被誰撞到了地上,白菜差點絆了她自己的腳。我母親后來彎著腰拍打著人家的一條條腿,嘴里嚷嚷著,讓一讓,讓一讓呀,我的白菜,我的白菜。我母親好不容易把白菜撿了起來,籃子里的白菜讓她看見了一條自尊的退路,不吃豬頭肉也餓不死人的!她最后向柜臺里的張云蘭喊了一聲,帶著那棵白菜昂然地走出了肉鋪。   我們街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,還是說豬頭吧,有的人到了八點鐘太陽升到了寶光塔上才去肉鋪,卻提著豬頭從肉鋪里出來了。比如我們家隔壁的小兵,那天八點鐘我母親看見小兵肩上扛著一只豬頭往他家里走,盡管天底下的豬頭長相雷同,我母親還是一眼認出來,那就是清晨時分的肉鋪失蹤的豬頭之一。   小兵家沒什么了不起的,他父親在綢布店,母親在雜貨店,不過是商業戰線,可商業戰線就是一條實惠的戰線,一個手里管著棉布,一個手里管著白糖,都是緊俏的憑票供應的東西。我母親不是笨人,用不著問小兵就知道個究竟了。她不甘心,尾隨著小兵,好像不經意地問,你媽媽讓你去拿的豬頭,在張云蘭那里拿的吧?小兵說,是,要腌起來,過年吃的。我母親的一只手突然控制不住地伸了出去,捏了捏豬的兩片肥大的耳朵。她嘆了口氣,說,好,好,多大的一只豬頭啊!   我母親平時善于與女鄰居相處,她手巧,會裁剪,也會縫紉,小兵的母親經常求上門來,夾著她丈夫從綢布店弄來的零頭布,讓我母親縫這個縫那個的,我母親有求必應,她甚至為小兵家縫過圍裙、鞋墊。當然女鄰居也給予了一定的回報,主要是贈送各種票證。我們家對白糖的需求倒不是太大,吃白糖一是吃不起,二是吃了不長肉,小兵的母親給的糖票,讓我母親轉手送給別人做了人情,煤票很好,草紙票也好,留著自己用。最好的是布票,那些布票為我母親帶來了多少價廉物美的卡其布、勞動布和花布,雪中送炭,幫了我家的大忙。我們家那么多人,到了過年的時候,幾乎不花錢,每人都有新衣服新褲子穿,這種體面主要歸功于我母親,不可否認的是,里面也有小兵父母的功勞。   那天夜里我母親帶了一只假領子到小兵家去了。假領子本來是為我父親縫的,現在出于某種更迫切的需要,我母親把嶄新的一個假領子送給小兵的母親,讓她丈夫戴去了。我父親對這件事情自然很不情愿,可是他知道一只假領子擔負著重大的使命,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我母親把它卷在了報紙里。   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哪兒?我母親與女鄰居的燈下夜談很快便切入了正題,豬頭與張云蘭。張云蘭與豬頭。我母親的陳述多少有點閃爍其詞,可是人家很快弄清楚了她的意思,她是要小兵的母親去向張云蘭打招呼,早晨的事情不是故意和她作對,都怪孩子嘴巴饞,逼她逼急了,傷著她了務必不要往心里去,不要記仇——我母親說到這里突然又有點沖動,她說,我得罪她也就得罪了,我吃不吃豬肉都沒關系的,可誰讓我生下那么多男孩,肚子一個比一個大,要吃肉要吃肉,吃肉吃肉吃肉,她那把割肉刀,我得罪不起呀!   小兵的母親完全贊同我母親的意見,她認為在我們香椿樹街上張云蘭和新鮮豬肉其實是畫等號的,得罪了張云蘭便得罪了新鮮豬肉,得罪了新鮮豬肉便得罪了孩子們的肚子,犯不上的。談話之間小兵的母親一直用同情的眼光注視著我母親,好像注視一個莽撞的闖了大禍的孩子。她是個聰明的女人,情急之下就想出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方法。她說,張云蘭也有四個孩子呢,整天嚷嚷她家孩子穿褲子像咬雪糕,褲腿一咬一大口,今年能穿的明年就短了,你給她家的孩子做幾條褲子嘛!我母親下意識地撇起嘴來,說,我哪能這么犯賤呢,人家不把我當盤菜,我還替她做褲子?不讓人笑話?女人最了解女人,小兵的母親說,為了孩子的肚子,你就別管你的面子了,你做好了褲子我給送去,保證你有好處。你不想想,馬上要過年了,這么和她僵下去,你還指望有什么東西端給孩子們吃呀。我告訴你,張云蘭那把刀是長眼睛的,你吃了她的虧都沒地方去告她的狀。   女鄰居最后那番話把我母親說動了心。我母親說,是呀,家里養著這些孩子,腰桿也硬不起來,還有什么資格講面子?你替我捎個口信給張云蘭好了,讓她把料子拿來,以后她兒女的衣服不用去買,我來做好了。   凡事都是趁熱打鐵的好,尤其在春節即將臨近的時候。小兵的母親第二天回家的時候帶了一捆藏青色的布到我家來,她也捎來了張云蘭的口信,張云蘭的口信之一概括起來有點像毛主席的語錄,既往不咎,治病救人,口信之二則溫暖了我母親的心,她說,以后想吃什么,再也不用起早貪黑排什么隊了,隔天跟她打個招呼,第二天落了早市只管去肉鋪拿。只管去拿!   此后的一個星期也許是我母親一生中最忙碌的日子。其他的家庭主婦也忙,可她們是忙自己的家務和年貨,我母親卻是為張云蘭忙。張云蘭提供的一捆布要求做五條長褲子,都是男褲,長短不一,尺寸被寫在一張油膩膩的紙上,那張紙讓我母親貼在縫紉機上方的墻上。我們看著那張紙會聯想起張云蘭家的四個男孩一個男人的腿,十條腿都比我們的長,一定是骨頭湯喝多了吧。我母親看到那張紙卻唉聲嘆氣的,她埋怨張云蘭的布太少,要裁出五條褲子來,難于上青天。   我母親有時候會夸大裁剪的難度,只是為了向大家證明她的手藝是很精湛的。后來她熬夜熬了一個晚上,還是把五條褲子一片一片地摞在縫紉機上,像一塊柔軟的青色的梯田。然后我們迎來了縫紉機惱人的粗笨的歌聲,我母親下班回家便坐到縫紉機前,苦了我姐姐,什么事情都交給她做了。我姐姐撅著嘴抗議,做那么多褲子,都是別人的,我的褲子呢?弟弟他們的褲子呢?我母親說,自己的褲子急什么,過年還有幾天呢,反正不會讓你們穿舊褲子過年的。我姐姐有時候不知趣,嘮叨起來沒完,她說,你為人民服務也不能亂服務,張云蘭那么勢利,那么討厭的人,你還為她做褲子!我母親一下就火了,她說,你給我閉上你的嘴,這么大個女孩子一點事情也不懂,我在為誰忙?為張云蘭忙?我在為你們的肚子忙呀!   時間緊迫,只好挑燈夜戰。我們在睡夢中聽見縫紉機應和著窗外的北風在歌唱,其聲音有時流暢,有時遲疑,有時熱情奔放,有時哀怨不已。我依稀聽見我母親和父親在深夜的對話。我母親在縫紉機前說,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!我父親在床上說,掉出來才好。我母親說,這天怎么冷成這樣呢,手快凍僵了。我父親說,凍僵了才好,讓你去拍那種人的馬屁!   埋怨歸埋怨,我母親仍然保質保量地完成了張云蘭的五條褲子,她把五條褲子交給小兵的母親,小兵的母親為我母親著想,她說,你自己交給她去,說說話,以前的疙瘩不就一下子解開了嘛。我母親擺著手說,前幾天才在肉鋪吵的架,這一下白臉一下紅臉的戲,讓我怎么唱得出來?你這中間人還是做到底吧。我母親把五條褲子強扔在小兵家里,逃一樣地逃回到家里。   家里的縫紉機上又堆起了一座布的山丘,那是為我們兄弟姐妹準備的布料。我母親在上班前夕為她忠實的縫紉機加了點菜油,我看見她蹲在縫紉機前,不時地瞥一眼上面的藍色的灰色的卡其布,還有一種紅底白格子的花布,然后她為自己發出了一聲簡短而精確的感嘆,勞碌命呀!   而小兵的母親后來一定很后悔充當了我母親和張云蘭的中間人。整個事情的結局出乎她的意料,當然也讓我母親哭笑不得,你猜怎么樣了?張云蘭從肉鋪調到東風鹵菜店去了!早不調晚不調,她偏偏在我母親做好了那五條褲子以后調走了!   我記得小兵的母親到我家來通報這個消息時哭喪著個臉。都怪我不好,多事,女鄰居快哭出來了,你忙成那樣,還讓你一口氣做了五條褲子,可是我也實在想不通,張云蘭在香椿樹街做了這么多年,怎么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調動了,氣死我了!我母親也氣,她的臉都發白了,但是她如果再說什么難聽的話,讓小兵的母親把臉往哪兒放呢?人家也是好心。事到如今我母親只好反過來安慰女鄰居,她說,沒什么,沒什么的,不就是熬幾個夜費一點線嘛,調走就調走好了,只當是學雷鋒做好事了。   很少有人會嘗到我母親吞咽的苦果,受到愚弄的豈止是我母親那雙勤勞的手,我們家的縫紉機也受愚弄了,它白白地為一個勢利的女人吱吱嘎嘎工作了好幾天。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的腸胃也受愚弄了,原來我們都指望張云蘭提供最新鮮的肉、最肥的雞和最嫩的鴨子呢。不僅如此,我們家的籃子、壇子和缸也受愚弄了,它們閑置了這么久,正準備大顯身手腌這腌那呢,突然有人宣告,一切機會都喪失了,你們這些東西,還是給我空在那兒吧。   我們對于春節菜肴所有美好的想像,最終像個肥皂泡似的破滅了。我母親明顯帶有一種幻滅的懷疑,她對我們說,今年過年沒東西吃,吃白菜,吃蘿卜,誰要吃好的,四點鐘給我起床,自己拿籃子去排隊!   我們怎么也想不通,我母親給張云蘭做了這么多褲子,反而要讓我們過一個革命化的艱苦樸素的春節!   除夕前那天夜里下了一場大雪,我記得我是讓我三哥從床上拉起來的。那時候天色還早,我父母親和其他人都沒起床,因為急于到外面去玩雪,我和我三哥都沒有顧上穿襪子。我們趿拉著棉鞋,一個帶了一把瓦刀,一個抓著一把煤鏟,計劃在我們家門前堆一個香椿樹街最大的雪人。我們在拉門閂的時候感覺到外面什么東西在輕輕撞著門,門打開了,我們幾乎嚇了一跳,有個裹紅圍巾穿男式工作棉襖的女人正站在我們家門前,女人的手里提著兩只豬頭,左手一只,右手一只,都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大豬頭,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女人的圍巾和棉襖上落滿了一層白色的雪花,兩只大豬頭的耳朵和腦袋上也覆蓋著白雪,看上去風塵仆仆。   那時候我和三哥都還小,不買菜也不社交,不認識張云蘭。我三哥問她,豬頭是我們家的嗎?外面的女人看見我三哥要進去喊大人,一把拽住了他,她說,別叫你媽,讓她睡好了,她很辛苦的。然后我們看見她一身寒氣地擠進門來,把兩只豬頭放在了地上。她說,你媽媽等會兒起來,告訴她張云蘭來過了。你們記不住我的名字也沒有關系,她看見豬頭就會知道,我來過了。   我們不認識張云蘭,我們認為她放下豬頭后應該快點離開,不能影響我們堆雪人。可是那個女人有點奇怪,她不知怎么注意到了我們的腳,大驚小怪地說,下雪的天,不能光著腳,要感冒發燒的。管管閑事也罷了,她的眼睛突然一亮,變戲法似的從棉襖口袋里掏出了一雙襪子,是新的尼龍襪,商標還粘在上面。你是小五吧?她示意我把腳抬起來,我知道尼龍襪是好東西,非常配合地抬起了腳,看著那個女人蹲下來,為我穿上了我的第一雙尼龍襪。我三哥已經向大家介紹過的,從小就不愿意吃虧,他在旁邊看的時候,一只腳已經提前拍了起來,伸到那個女人的面前。我記得張云蘭當時猶疑了一下,但她還是從她的口袋里掏出了第二雙尼龍襪。這樣一來,我和我三哥都在這個下雪的早晨得到了一雙溫暖而時髦的尼龍襪,不管從哪方面說,這都是一個意外的禮物。   我還記得張云蘭為我們穿襪子的時候說的一句話,你媽媽再能干,尼龍襪她是織不出來的。當時我們還小,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。張云蘭還說了一句話,現在看來有點夸大其詞了,她說,你們這些孩子的腳呀,討厭死了,這尼龍襪能對付你們,尼龍襪,穿不壞的!   聽我母親說,張云蘭家后來也從香椿樹街搬走了,她不在肉鋪工作,大家自然便慢慢地淡忘了她。我母親和張云蘭后來沒有交成朋友,但她有一次在紅星路的雜品店遇見了張云蘭,她們都看中了一把蘆花掃帚,兩個人的手差點撞起來,后來又都退讓,誰也不去拿。我母親說她和張云蘭在雜品店里見了面都很客氣,兩個人只顧說話,忘了掃帚的事情,結果那把質量上乘的蘆花掃帚讓別人撈去了。   +10我喜歡

文|莎娜(珠海)   竹林~女人~狗   (一)   村子對面山腳下的一片青翠的竹林,是阿塔家種的。   瘦長身材的阿塔是村里漂亮的媳婦,年輕時總有一條大黃狗跟隨著她,腰間總是別著一把明晃晃的鐮刀。   有一次,阿塔踏著晨光,向她那片竹林走去,今天又有老板來收購竹子,規格統一。老板用竹子破開竹篾,來編制籮筐,來裝香蕉運往北方銷售。   阿塔來到竹林里,砍伐高大的竹子,一株株竹子應聲倒下,順著山勢向下倒去,夠十條就綁成一捆,一個上午就砍得幾十捆竹子,下午專門用肩膀扛著一捆捆的竹子,從崎嶇的山路艱難地走出來,到平坦的地方放,集中稱給老板。聽說有咸濕的男人跟隨著阿塔,在竹林深處窺探著她,大黃狗一聞到有陌生人的味道,大聲地狂吠著——汪汪汪,咸濕男人一聽到狗叫的聲音,跑得屁滾尿流,比兔子還快,生怕大黃狗追上撕咬死他。咸濕佬氣喘吁吁地跑遠了,大黃狗沒有追上他,趕快又跑回阿塔的身邊,阿塔摸摸黃狗的頭說,乖乖,以后我去哪里就跟著我到哪里。黃狗似乎聽懂阿塔的話,伸出舌頭舔了舔阿塔的手指,搖了搖尾巴,大黃狗真是阿塔的貼身保鏢。阿塔在竹林被咸濕佬偷看的事一下子傳開了全村,人們紛紛猜測是哪個咸濕佬。議論了幾天也不知道是誰,阿塔又沒有被咸濕佬傷害,家人也沒有去追究這個事情。   從那次以后,村里人對阿塔更加尊重,點頭打招呼,沒有人敢欺負她。阿塔仍然和大黃狗寸步不離。   竹林還是那樣的翠綠,那樣的高大挺拔,年復一年……   阿塔的男人平日是跟養牛的幾個老人,一起去山上放牛,中午去,傍晚就趕牛回家,沒有挑柴回來。別的老人都挑著一擔干柴回來。阿塔的男人有一次中午,剛下過一場大雨,趕牛上山時,要經過山腳的一條小溪,平時溪水流得少,沒有沒過路上的石橋。阿塔的男人這次要經過這條小溪,溪水漲了很高,過了褲腰帶,他慢慢地走過去,一腳一腳地試探著溪里的石頭,一不小心腳一踩空,踩滑過一塊石頭,因為中午他剛喝過些米酒,估計頭有點暈,控制不了自己,想站直幾次,站不直就慢慢地淹到水里去了。后面放牛的有個老人看見了,還大聲地叫喊他,這位老人馬上到近處去找人來救他,當阿塔一家人和鄰居來到溪邊尋找他時,他不知道飄向了哪一段的小溪下面的灌木林,很多人找了幾個小時,才找到他的尸體。阿塔的男人就這樣離世了,悲痛欲絕的阿塔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,她要化悲痛為力量,撐起家庭的重擔。身邊的黃狗成了她下半輩子的伙伴。   阿塔仍然和黃狗一起進山去管理竹林,腰間仍然掛著明晃晃的鐮刀,披荊斬刺,賣了一批又一批的竹子。期間,仍然有咸濕佬就在不遠處偷看她苗條的身材,但已經不敢再靠近她多一步,大黃狗銳利的眼盯四路,耳聽八方,一有動靜就馬上出擊,后來聽說咸濕佬慢慢地隱退去了,再也沒有出現過,阿塔再也沒有傳聞,有虧有這條黃狗在身邊,捕弄捉影的事情也沒有人去追究,仍然是個謎……   阿塔至今七十多歲,身體硬朗,身材更加瘦了,阿塔的身邊仍然帶著那條黃狗,和家里人把對面自家的山嶺,全部種上過百畝的速生桉,快有望收成了。阿塔山腳下的那片竹林仍然那么翠綠,那么挺拔……   (二)   說來也奇怪,村里的年輕媳婦一個比一個漂亮。阿花是六零后村里身材最苗條的媳婦,婚后四年里,生有一男一女。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,阿花家里沒有養狗,半夜就與人狗模樣的小堂叔阿布狼狽為奸,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就隨便淫亂起來。阿花男人當時已經結扎,沒有男人陽剛之氣了,就獨自搬去外面的魚塘邊的搭棚里去吃住了幾年,順便看魚塘。正好讓這對狗男女得逞,風流快活了幾年。直到東窗事發,全村人沸騰起來。   阿花男人都結扎了,哪來又懷孕又去打胎的?老四嬸嘴巴長,大聲地叫道。此時在村頭的那些女人湊過來看熱鬧,問長問短,老四嬸神秘地說,阿花一晚都不在家里睡的,到屋外面的稻草堆與小堂叔阿布鬼混去了。陪阿花去醫院打胎的二嬸說的,阿花叫二嬸守住嘴巴,不得亂說,可是第二天二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說給別人聽,一個傳一個的,大家全都知道了。   阿花平時愛買鎮街上的黃色書回來看,慢慢地影響了自己的思想,什么偷情,什么婚變,亂七八糟的內容都有。阿花男人是個暴躁的人,平時在家里對阿花不是打就是罵,兇神惡煞的,有時還拿刀出來晃來晃去,令人擔驚受怕。阿花的苦水慢慢地倒給阿布聽,阿布當時還沒有結婚,一來二去地去關心阿花,買好吃給阿花,阿花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,把阿布當做知心情人,阿布經不起阿花的誘惑,有一次和阿花約定晚上在屋后的稻草邊,幽會,進行云雨了一番,嘗到了第一次的甜頭,就有了第二第三次……直到阿花懷孕打胎了,大家才全知道這事了。阿花男人知道了這事,拿起刀來氣沖沖地想殺人,經過家里兄弟勸說,不值得為這個騷女人賠命,阿花男人才慢慢地放下了刀來。過后,阿花男人每天拼命地酗酒,發起酒瘋來把阿花打得遍體鱗傷,兩個幾歲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,家里人和鄰居都來隔架和勸說阿花,這樣的日子再住長久些,會出人命的……   過了幾天,阿花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呆在村里了。有一晚,阿花越想越氣,就獨自喝下了幾口的農藥想自殺,家里人及時地發現,阿花當時口吐白沫,痛苦不堪,家里人趕快地送阿花去醫院洗胃,醫生說,再來晚點就沒有命了。阿花住院了幾天,終于撿回了一條性命,阿花從醫院里出去了再也沒有回這個家。阿花外家人也沒有叫她回去,后來,過了幾個月,阿花就提出離婚,各養一個孩子,女兒跟她。阿花再后來就另嫁給了一個禿頭男人,比阿花大十歲,是宰豬佬。過了幾年,又和禿頭男人生了兩個兒子。生活照樣過不好,很窮!   沒有黃狗做保鏢的女人,就是這個悲催的下場……   竹林,女人,狗,命運截然不同……   (文中人物均為化名)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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